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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滇西某山区县城,落日的余晖正罩着来来往往的人群,街道上车水马龙,好一派热闹小城的繁忙景象。每天这个时候,陈百可都会推着他的三轮小车赶往广场做夜宵生意。
那天,陈百可在广场开档不久,小摊前便来了两位衣着不整的陌生人,他们点了两支啤酒、一份炒米粉和几碟小吃。起初,这两人都是默而无语,只顾各自斟着酒,吃着东西。陈百可忙着招待客人,也没在意这两人。
一会儿,这两个陌生人边吃边低声地闲聊了起来。听到他们的话语,陈百可有点惊奇,他顿时放下手中的活,走近旁听,原来这两个人说的话就是自己阔别十余年的家乡土话。在外十多年了,陈百可却是头一回在异乡听到这熟悉的乡音,他又惊又喜,能在千里之外的滇西小城遇到故乡人那可是一种难得的机缘。
但是,陈百可没有马上走过去与这两位陌生的老乡说话。这时,那一串串乡音让他更多的是想起了在家乡那些伤心的往事。
十多年前,二十出头的陈百可与同村并且同族的姑娘陈小茹恋上了。因为他俩是同族六代旁系内的堂兄妹关系,按陈家的族规,那是不能结婚的。陈百可的父母极力反对他与小茹的来往,在父母眼里那是“丧尽家风”、“丢光了族人的脸面”。小茹的母亲也是见了百可就骂,要他与女儿断绝男女关系。村里的大人对百可与小茹的事都嗤之以鼻、视如敝屣。从此,他俩成了村里人茶余饭后的“口中物”。
面对村人的冷眼与家人的臭骂,陈百可曾想带小茹远走他乡,为了自己心中的挚爱远离这又爱又恨的故土。但是小茹在家被看管得很严,在之后的日子里,小茹呆在家中足不出户,陈百可要见一回小茹都很难了,他也只有忍痛割爱独自呆在家中,不想去“挑”村人的眼睛。
这样的日子过了不到半月,一个噩耗传来:小茹因忍受不了家人的看管与谩骂,那天早上用一个棕绳在自家的楼台上自缢身亡。陈百可得知后悲痛欲绝,在他的眼里世界成了全然的黑色,他恨所有的族人与家人。
在小茹家中,她父母更是把小茹的死因归结于陈百可,并找上门来,要他为小茹的死负全部责任。小茹父亲砸了百可家的大门与家具,小茹母亲跪在百可家的堂屋里哭骂,那阵阵揪心的痛,让陈百可想到了逃避。就这样,陈百可走出了赣西老家,从此一路流浪,不知不觉来到了滇西。这其中的苦楚,只有他自己清楚。
十多年了,陈百可没有给家人打过电话,他是在刻意忘记这些痛苦的经历。为了生存,陈百可捡过垃圾,去矿上当过矿工,炸过油饼,如今开了这个流动的夜宵档。这期间,他开始疏远了乡音,特别是那些难听的“村骂”。所以,乡音在陈百可心中既亲切又愤憎。
此时,面对来自家乡的陌生人,是该与他们聊一聊,还是保持沉默?陈百可一直在思量中。
最后,陈百可还是主动亮出了自己的身份,用久违的家乡话问候面前这两位来自赣西的老乡。对方先是一阵惊讶,然后是一阵镇定。在交谈中,那两位老乡告诉陈百可,他们是被人骗至滇西某金矿打工,后来才得知那金矿是一家黑矿,他们侥幸逃脱,如今落个身无分文。那两老乡听了陈百可离家外出的事因及这些年来的打拼后,都感慨地说着:“不容易,不容易。”
那一晚,陈百可把这两个他乡遇到的“故人”,带回了自己简陋的出租房,尽管房间狭小阴暗,但对于流浪在外的人来说也是一个很好的栖息地。
后来,陈百可用自己为数不多的积蓄为老乡买了衣物,并一日三餐给他们做饭菜。那两位老乡一住就是一个多月了,有时晚上偶尔到街头帮陈百可打理一下夜宵档,其它时间他们几乎很少出门。每天睡觉前,三人用家乡话聊聊天,三支烟在阴暗的小房间里点燃,烟雾缭绕升起。
有一天深夜,当地县公安局开展出租屋清查工作,陈百可和两位老乡因证件不齐被带去了派出所。第二天早上,警察告诉陈百可,他与一件案件有关,要他配合调查。听后,他心惊不已。难道十多年前小茹的死当作一件刑事案件在追逃自己?陈百可百思不得其解。
在派出所呆了三天后,他和其他两位老乡一同押上一辆挂着赣牌的警车,警车上的看护人员都身着便装,讲得全是赣西方言。陈百可在警车上多次质问:为什么抓我?可是对方用生冷的家乡话回答道:到了老家你就知道!
在赣西老家的看守所里,陈百可多次被警察审讯,主要是问他与那两位老乡的关系,为什么收留他们?原来,陈百可在滇西路遇的两个老乡,是网上追逃的杀人嫌犯。他们因与村民争建房的地基时发生斗殴,用斧子把村民砍死,事发后他俩一路逃跑,去过湘、桂、黔等地,最后流落到滇西山区。警方认为陈百可有窝藏、包庇罪犯的嫌疑,于是把他带回赣西一并审讯。
折腾了几天,警方了解了详情后,最终无罪释放了陈百可。
从看守所出来,陈百可四目张望,他不知道自己的脚步该朝哪个方向走去,耳边传来的尽是熟悉的家乡话。他的这次惹“罪”上身,就是因为这些久违的乡音引起,他后悔当初不该与这两位老乡相识。
后悔过后,他想到了他的家,及家中的父母与哥哥。这次阴错阳差地回了家乡,一定要回老家看看他们,过去的毕竟过去了。与家人十多年未见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他的泪水在眼角轻涌,脚步朝着家的那个方向走去……
陈百可走进了家门,房子还是那幢土砖砌的楼。在堂屋的神龛前,他看到了父母两人的遗像挂在其上,陈百可长跪久泣。没想到在自己离家出去的这十余年里,父母相继病逝,如今回到家中,再也听不到他们的训骂,唯能瞻望到他们遗像的面容,此刻他心中堆满了愧疚,这愧疚一阵阵敲击心肌,万分疼痛。
在哥的带领下,陈百可来到了父母的坟前,他点了三烛香,烧了一把纸钱,磕了数个响头并淌下了一行辛酸的泪。
陈百可转过一个小山头,来到了小茹的坟前。小茹的坟没有墓碑,坟茔塌落,杂草丛生。陈百可泣声连连,长跪不起,口中念着:“小茹,你在天堂还好吗?你一定要等我,我会来看你的,下辈子我们还要做恋人,一定要做一回夫妻,人间无缘,天堂有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