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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一飘第一次看见冥絮蓝时,手捏刻有“柳”字的碧玉,看着眼前飞舞的身影,他便知道,这个女人注定与他有所纠缠。
浅绿的头发下那幽黑的眼睛闪着一种特殊的光芒——
一种带着血腥的疯狂。
当她砍下最后一个敌人的头颅时,发丝缭绕,清风拂过,仿佛是湖边纷飞着的柳絮。
而在冥絮蓝的屋子里,他竟然发现有几个小童,冥絮蓝则在一旁一脸温柔地织毛衣。霎那间仿佛又看见她眼里是一片能包容一切的大海。
柳一飘对她起了一丝好奇,心中升起了一丝莫名的亲切感。
或许到目前为止,冥絮蓝应该是那种表面血腥冷酷,内在善良的人。
也许她就是他要找的……
但很快,他便打消了这个想法。
冥絮蓝出现在已经被破坏的木门,灰尘四起,轻轻地略过她冷若寒霜的脸,有一种脱尘的壮美散发出来。
柳一飘立于房顶,看着家人惊惧的脸庞。妹妹天真无邪的眼神覆盖着浓浓的恐惧,而弟弟,则被紧紧地抱于母亲的怀里。
忽而一道白光刺眼无比,利剑“镗”地一声夺目而出……
他冷笑,无能为力地颤抖着,眼前一片血红,一朵接一朵的血花不断绽开,然后延伸到狰狞的黑夜,直到被黑暗掩盖……
为什么他不能选择?
宝剑铸成,杀敌饮血,而他的剑这样软弱地垂在冰冷的土地。
当晚的狂风,很烈,扬起了冥絮蓝的黑色发丝。
惊雷起,雨水倾泻而下。冥絮蓝停下脚步,雨水沿着发丝顺流而下。闪电纵横,映出她痛苦纠结的冷脸。
在千变万化的尘世、日月的交替中,你曾忘记了什么?抹杀了什么?
……雨水下满整夜。
柳一飘踏进无心殿,正坐在高台的金座上,带着一丝赏识:“任务完成了吗?”
柳一飘沉默不语。
“一飘,本座明白你的心情。本王知道你为难也不让你去完成这项任务,只是让你负责监督小蓝。”
殿主语气中多了一份无可置疑:“一飘,你还记得当初进入我派立下的誓言么?”
“属下记得。”
“是什么?”
“既入无心,行便无心。”
“再给你一个任务……”
“是。”
“杀了冥絮蓝。”
他猛抬头,答道:“是。”
世事总是令人无奈。
暮色的竹林,一道白光乍起,横在半空,抵抗着。
而另一把剑,被白光强烈地衬托着身上发出的幽黑之光。
两道光芒,交相辉映,使逐渐黯淡的竹林变得恍如白昼。柳一飘单脚撑地,一跃而起,手中黑剑光芒大盛,眼看着要向冥絮蓝劈去!
“轰——!”强大的气波应声而开,压下一片竹林。
“噗——!”一口鲜血如同死亡之花,从冥絮蓝嘴中喷出,在空中绽出一个美丽之状。原本闪着白芒的利剑此刻安静地躺在地上。
柳一飘转身,欲去。
“别……”她气若悬丝,却有着一丝坚定,只因她的目光停落在……
“别……走!你……腰间……系着……什……什么?”
暮色竹林,忽而掠过一丝阴风,吹起柳一飘前额的发丝。
他冷道:“关你何事!此刻你应该忏悔。”
“不!我……你是……谁?刘元与的儿子……”
“噹——!”白光自发地脱鞘而出,若隐若现的戾气悬浮在上,一下插入离冥絮蓝肩膀两寸处!
“你给我闭嘴!”
“你是!!噗——!”冥絮蓝玉脸通红,胸中气结,一口鲜血再次喷出。
“你是,你是!你是我弟……”她不顾他可怕的眼神,秘密而隐忍地……她爱他。
“有‘柳’字的玉,我也有……”
暴露在他目光中的碧玉,仿佛闪着毒药的光芒,他手中的宝剑微颤,戾气顿增,而他却恐惧得想逃跑。
“我不是!”
“其实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会怪你,我中毒已深,很快就会一命呜呼。”冥絮蓝淡淡的声音如同天际传来般飘渺。
“弟弟,咳咳……我从来就是不是个直接的人,如今临死,我有些事要告诉你,不管你恨也好,你无视也好……”
他幽蓝的眼眸,看不出任何情绪。
“很多时候,我们都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而活着,但是我一直都为了一样东西活着——就是为了见到你。”
“作为一个姐姐,我没有尽到责任,作为一个女儿,不但没有尽孝道,反而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家人……”
“对不起……”
竹林静的可怕,连窸窣的虫鸣声也消失。
原来眼泪不是用来哭的,而是用来后悔的。
没有风,没有雨,没有声音,没有感官上的感觉。
你拒绝你所想要的。
“一飘……”
…………
“我想告诉你,我爱你。”
香消,玉殒。
许久,他走过去,蹲下身,嘴巴微张,却无言,他表情很平静,手却发抖。
或者从头到尾谁都没有错,错的只是错杂着的命运。
刻有“蓝”字的玉,令他想起一些往事。
其实他根本不是她的弟弟。
但其实他什么都不是。
只是一只寂寞的影,深远而沉默地在这世间悬着。
岸边的柳,依然摇曳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