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食与厨子

大概这世界上没有哪一门职业可以天天翘腿坐在餐馆里享受一日两顿的免费美味佳肴。特别在西方，无论是工厂还是商业公司，连职工饭堂都不设置，什幺午餐便当全部自备。当然有──有人会说。我知道他们指的是在餐馆打工。中西餐馆我都干过，那两顿确实免费包餐，吃在餐馆，但却毫无选择，那不叫上馆子。
　　
　　赌场这份工作却是天天上馆子，天天美味佳肴，而且免费。我想象不出澳洲还有比皇冠赌场更好口福、更佳伙食的工作场所。因为它伙食太好，所以得限制每个员工每天只能进入员工餐厅两次。这餐厅跟外面的餐厅一样舒适，且更放松。里面放着几台电视机，你可以一边吃一边看节目。餐厅实行自助餐形式，跟营业餐厅一样丰富多彩。供应着几十个品种。从沙津、冷盘、热食、汤类、各式三文治配料，各种调味品，到饭后的各式水果、曲奇甜点、雪糕，十几种冷热饮料，从西菜系列到五洲风味，应有尽有，天天盛宴．这里的厨师决非国内职工饭堂的师傅可以胜任。刚开始，美食当前，情难自禁，我过于善待自己的胃口，把肚子喂得坐得下，起不来。减肥人士千万不能到这里来工作。
　　
　　到赌场来工作当然不是冲那两顿免费午餐。但对于民以食为先的中国人，吃得是福，口腹之欲的满足感是异常重要的。我想说的是，赌场的福利可算不错。
　　
　　来自大陆，踏入中年的人大概还会记得卢新华这个名字。二十年前，他发表了一篇题为《伤痕》的短篇小说，立即轰动全国，开到了一个以其小说题目命名的“伤痕”文学时代。卢新华从复旦大学中文系毕业当了记者。一九八八年去美国留学，拿到英美文学硕士学位。然后在图书馆谋得一职。之后做过生意，上当受骗加失败，落得两手空空。九四年他在赌场找到一份发牌员的工作，才使他经济危机的生活喘过气来，抚平了他的第二道“伤痕”，一直干到跨世纪。
　　
　　对于一个英文达不到移民顾问水平，不能象别人那样赚同胞机会钱，又无走遍天下都不怕的专业技能的新移民，觅得赌场这一份待遇不错又轻松的工作，该是知足常乐。澳洲有近半大学专业的毕业生起薪点为年薪$28000元，还低于赌场的起薪点。据说早期澳门赌场发牌员的工资比经理还高。不知为什幺如今却跌落到靠赌客小费为主要收入，以至发牌员“堕落”到毫不羞愧从赌客手中“抢”小费。
　　
　　赌场中有两位中国女同事，在国内都是硕士生。两人都一边在赌场兼职，一边在大学里读会计专业。其中一位已读完三年会计，并顺利在一家会计事务所找到会计工作。我奇怪怎幺还在赌场见到她。她说周末两天回来兼职，因为她的会计工作时薪比赌场还低两块钱。按说，会计跟医生、律师同属高收入行业，不是她亲口说我还不相信。
　　
　　赌场中，特别是在纽西兰奥克兰赌场，有几近一半的员工是中年人，不少是本地人，显然中年失业，都愿意到赌场从发牌员做起。还有大学毕业找不到对口工作，跑到赌场来过渡，骑牛找马。
　　
　　赌场一天二十四小时开放，因而实行三班制。新员工必须从夜班做起，从晚上8点干到第二天凌晨4点。真正喜欢夜班与早班的人不多。日班时间是从中午12点到晚上8点。这倒是一个理想的工作时间。我天生讨厌一大早被迫从温暖的被窝爬起来，急匆匆赶着去上班。口福与工作时间是这一份工作唯一使我喜欢之处。
　　
　　澳洲规定一周38小时工作制。赌场编班每一工作日是8小时，有时会是10小时，所以一个月下来，我会有10天休息，这当然是愉快之事。赌场有时还特别将我们的休息日四、五天编在一起，以方便员工外出渡假旅游，十分理想悠闲。请假也比别的职业方便。最近我一下就请了两个月回中国。很容易就给批了。因为赌场有很多人员供调配。如果你不喜欢全职工作，或因着各种原因不能干全职，你也可以申请转换兼职甚至临时工。如果你某天有事，你也用不着特别请假，跟同事互相调配即可。当然在别人舒适地享受公共假日的时候，我们却必须上班，圣诞大节更在劫难逃。
　　
　　一位中年澳洲同事跟我说，他喜欢这份工作，这工作轻松不用动脑子。我对他的表白打上问号。我想他是找不到更好的职业罢了。人一旦进入某一行业，就会成为终身职业，很少有人能中途易职。看看那些赌场中层管理人员、经理，就为赌场侍奉一生。我很怀疑有谁会真正喜欢这份职业，规章之多，之乏味，之沉闷，适与那些仿佛吃了兴奋剂的赌客形成鲜明对照，黑白反差。正如我的一位朋友所说，赌之于我，之于庄家，等于美食和厨子的关系。何止于此？赌客们或沮丧、或兴奋数着他们手中的筹码是增加了还是减少，转眼间便是第二天早上他们全　然不觉；二十四小时粒米未沾却毫无饥感。我却是一秒一秒钟数着移动的时针，挨待着漫长的下班时间。赌客如大麻吸食者，永无止境地兴奋、刺激，情绪骤然大起大落，波峰浪谷，或哭或笑，或嚎或叫；我胸脯却是一潭死水，波澜不惊，象没有灵魂的机器人，麻木不仁。
　　
　　不行，你还不能完全麻木不仁。赌场只要你带两只手来上班，而不要带感情。但当顾客赢钱的时候，你应该贺喜一下；而当顾客输钱；你应该适时表示惋惜。
　　
　　那幺老板呢，他的内心表情，我不好道破庐山真面目的。 　 　　

有竞争才有进步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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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我会发大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