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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和室友去了学校旁边的雕刻时光咖啡馆,看了《胭脂扣》。于是想起哥哥,想起阿梅。“如梦如幻月,若即若离花”,屏幕里的人流动得很慢,转身时候的影子有些模糊,红与绿的光也总是影影绰绰。十二少和如花爱得刻骨,最终却未能化蝶双飞,五十载后魂归来兮的如花带着些凄美的满足,喝下了孟婆汤。不复盛年的十二少带着些少年时的痴狂追逐着,却无法追回今生已尽的缘。誓言总是容易让人动情,亦如哥哥从前对阿梅说的“如果四十岁的时候我们都还没有伴,我们就在一起”,旁人都动了情,他们却都化成了鸟,飞向未知的谜。这谜面,也许来世才能解开,也许永远锁在光阴里了。 mediapad1999元
我大概还算不上是哥哥或阿梅的粉丝。在我还未懂得精神标杆以及偶像是什么含义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像荆棘鸟一样飞走了。多数真正怀念着他们的人成长于上个世纪的末端,如同我们追逐着乔纳森兄弟和酷玩的今天,他们追逐着崔健或是更早的约翰?列侬。还有一些男孩效仿“四大天王”,一些女孩始终着迷于邓丽君和徐小凤,还有一些痴迷于张国荣。我是在中学年代才体会到哥哥的迷人之处的,《霸王别姬》 《胭脂扣》 《风月》又或是《春光乍泄》,他总是极入戏,总是用情至深。眼神里流转的那些眼波,岂是那些风尘女子所能传达出。他的凄切里面透着的是一股不肯低头的硬朗,又盛着些微的悲悯,欲说还休。第一次看《霸王别姬》的时候,程蝶衣那交杂着妒意、恨意、爱意的眼神就让我心里一沉,那眼神让我想到后来又一个飞离世界的演员贾宏声。真正的演员的眼神没法解读,观者永远无法看透他们。因为你无法直视他们的眼睛,所以没法辨别,那些明净的眸子背后究竟是对生命极致欢娱的渴望还是对生活冰冷彻骨的绝望。
与那些同样让人猜不透的、选择以特殊的方式告别世界的作家们不同,在光影里流动自如的他们告别世界的仪式更加短暂、剧烈,并且带有一种悲壮的浪漫。“以前我以为有一种鸟一开始飞就会飞到死亡的那一天才落地。其实它什么地方也没去过,那鸟一开始就已经死了。我曾经说过不到最后一刻我也不知道最喜欢的女人是谁,不知道她现在在干什么呢?天开始亮了,今天的天气看上去不错,不知道今天的日落会是怎么样的呢?”我无数遍设想着哥哥用身体染红日落的那天,那种毅然的姿态、噬心的绝望以及坠落的姿势,无数遍的设想以后我有些懂了,那双我无法解读的眸子背后既藏着对生命极致欢娱的渴望,也藏着对生活冰冷彻骨的绝望,它们属于同一个母体,诞生于那些天才的心灵里。mediapad1999元
也许是上天的一种妒忌,所以才会让那些比我们完美的身躯同时承受最奢侈的欢娱与最刺心的折磨,让他们一边在舞台上微笑,一边用飞翔的方式去测量与死亡之间的距离。一个影片里这样写:“鸟被射伤的时候,它身上的子弹也在哭,因为子弹的梦想也是飞翔。”所以也许于哥哥而言,飞翔是最圆满的方式,因为他的肉体与他生命里所有的荣耀、诋毁都是一体的,它们一起尖叫、哭泣,最后归于沉寂,同饮孟婆汤,与今世作别。
然而所有的这一切都只是我的设想,哥哥的时代离我太远,远得让我有些追不上。我只是努力地去亲近那个与我陌生的时代,在他的笑容已经在世界里消解的时候,努力抓住那些比我出生得早些的人记忆中的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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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年过去了,那些与哥哥同时代的人都还没有忘记他。每年四月的第一天,总有人缅怀他,在他的照片、专辑、录像带周围摆上花圈。我有些天真地希望这样的祭奠永远不会结束,尽管我知道活着的人总有一天会抛开所有的过去,匆忙奔赴下一程。我已很少再看到有人祭奠贾宏声,飞翔得更晚的他被很多人很快地淡忘了,尽管他的影子还留在一些屏幕上,我却鲜有听到同辈的人说起他最后的那部《昨天》。人们也许是厌倦了追忆,而我想更多的是他们害怕再看到那一双透亮而绝望的眼睛。
一如懦弱的我,把《霸王别姬》 《风月》 《东邪西毒》都反反复复地看,却始终没有看哥哥最后的那部《异度空间》。活着的人总是很懦弱,我在心里默默地祈求着原谅,怀着些心虚的坦诚。
说来可笑,我终究是个平庸的凡人,却那么痴迷于这些飞翔家的故事。也许是因为得不到,也许因为想得到的太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