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

　　一直在下雪。父亲每日里都忧心忡忡，他站在窗前，看上好半天，然后回过头来对我们说，“电话线断了！”过了一会儿，又说，“电线断了！”听他这样说，我很着急。电话线断了，对我没有影响。但是电线断了，这意味着我看不成电视了。我要挤过去看个究竟，但父亲就像一堵墙，严严实实在挡在那儿。所以我急也是白搭。好不容易等父亲走开了，我再一看家里唯一的那扇窗，傻眼了。它被一层厚厚的雪遮挡着，什么也看不见。但这难不倒我，我站在椅子上，拉开窗，无所畏惧地用手扒拉掉窗台上的积雪，顶着向屋里猛灌的寒风，瞪大眼睛，仔细地看着外面。
　　外面是一个纯白的世界。屋檐下，挂着老长的冰柱，它们晶晶闪亮，坚硬尖锐。门口的树，僵硬地摇摆着，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它们没有叶片的枝条，全都裹在一层厚厚的冰壳下。地上，是一层不知道多深的积雪，它们无边无沿，向远处延伸，一直到了看不到的远处……
　　我还要细看，父亲过来了一把拽过了我。关上了窗户。屋里马上暖和多了。但也暗了许多。因为父亲又堵在了窗口。过了一会儿，他又说话了，“不晓得老大怎么个情况？”
　　他说的是我在镇中学住读的哥哥。但是因为电话线断了，无法跟外面取得联系。而现在这情况，想要远行，不太现实。所以父亲也只能跟我一样在屋里干着急。母亲也无法可想，只能暗地里唉声叹气。
　　这天傍晚，家里的三个人就着灶膛里的光亮吃着饭。我朝向窗户坐着，透过窗玻璃看着外面的一片白。我敢肯定，我的眼睛很尖，因为我看外面一清二楚。我吃着看着，不知不觉间，我停了下来，双眼一眨不眨，看定外面。
　　母亲发现了我的异常，拍了我一下，斥道：“吃饭，看什么看？”我不看她，说道：“外面有人！”父亲也向外面看，然后他说道：“鬼扯，人在哪儿？”我急了，说道：“就在正对面，不是好远！”母亲也跟着看，但她开始摇头，说道：“不可能，这样的天气，哪个敢在外面走？不要命哦？哪里分得清东西南北沟渠池塘？”
　　我扯着嗓子叫道：“是有人，你们过来看！”我扑到窗前，看向外面，要指给他们看。但我望了过去，却呆住了。外面确实没有人。那个人不见了。而刚才，他是正朝向我们这边走来的。我张口结舌，退了回来。父亲母亲不看我，只顾往嘴里扒着饭，摇着头。
　　我很恼怒。坐了下来，再次不甘心地向外看去。我又呆住了，我看到了个人影，白晃晃的，一动不动。我张嘴要喊，但又硬生生地憋住了。我慢慢地向窗户走去，等我走到窗前时，我眼前又是一无所有了。我使劲揉了揉眼睛，退了回来。坐下来再次向那里看，我发现自己又看到了。
　　我猛地低下头，快速地扒着碗里的饭。
　　过了一会儿，我丢下了碗筷，开了大门，站在门口撒尿。外面寒风凛冽，我一个劲地哆嗦着。我发现我的尿都好像马上冻了起来。我发着抖，一边尿一边看向正前方。果不其然，我很清楚地看到了那个人影。漫天的雪花狂舞着，干扰着我的视线，而那个人影，在我眼前，隐隐现现。
　　我回头看了一眼屋里，一溜小跑，脚底下嘎吱直响，跑向旷野。父亲看着我，发足追了出来。
　　那个人影越来越清楚了，我正在接近他。追上来的父亲也看到了。然后我们都呆住了。
　　我们看到的是一个雪人。我和父亲面面相觑，谁在这里堆了一个雪人？
　　我抓了一把雪，捏实了，向它砸了过去。但是偏了，没打中。雪人无动于衷，静静地看着我们。我向前走了几步，但是突然，我一阵眩晕，一阵颤栗，上牙直磕下牙，站在那里抖个不停。
　　父亲四下里看着，脸色开始发白，他几步上前，就要接近我。这当口，我俩听到了一个尖利的变了调的声音，它在大叫，“不要过来！退后，退后！！”
　　父亲猛一伸手抓住了我的胳膊，拉着我就住回跑。我觉得脚底下正在塌陷，一时间我魂飞天外，脑中一片空白……
　　跟着我们回来的还有哥哥。但他，是一个雪人。……哥哥从学校回来，掉进了离家百余米开外的池塘里。
　　那一年冬天，很冷。

我抢、我抢、我抢沙发~

路过，学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