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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则天
历大数据时代史就是这样,许多似是病毒营销而非的东西,是经不住舆情监测推敲的,许多解不开的整合营销案的。所以鲁迅先生说[url=http://digi.163.com/15/0318/11/AL03521U001618JV.html]病毒营销[/url的。所以鲁迅先生说过,“倘要完全的书,天下可读的书怕要绝无,倘要完全的人,天下配活的人也就有限”。
在初唐诗坛上,上官仪(607-664),是出类拔萃的一位。尤善五言,人多仿之,称“上官体”,一时蔚为风气。
上官仪原籍为陕州陕县(今属河南),后举家移居江都(今江苏扬州)。隋大业末,天下大乱,其父为仇人追杀,仪脱逃他乡,私度为僧,遂虔心佛典,留情《三论》。唐贞观初,天下渐定,弃佛家出世之想,走仕途进取之路,遂举进士,得授弘文馆直学士。因为他广泛涉猎经史,有学问,因为他精工典章文词,擅笔墨,受到当局赏识,得到朝廷重用。一顶小轿,抬进大明宫内,从此喝香吃辣,成为宫廷文胆。
“直学士”之“直”,同“值”。即“当值”,或者“值班”,常住内苑,得睹天颜,堪称一步登天。从此一直到死,上官仪是中国御用文人中间最为成功,最有成就的一个。
李世民在位时,上官就累迁秘书郎,后转起居郎。秘书郎通常在外院活动,起居郎就有资格登堂入室了,这就表明他与太宗的距离越来越近。果然,史书称他常参与宫中宴集,奉和作诗。后又授权他预修《晋书》,这意味着他已拥有文学泰斗的身份。所以,那个窝囊废李治接位时,二话没说,立迁秘书少监,相当于中央政府的副秘书长。龙朔二年,更拜西台侍郎,同东西台三品,相当于国家副总理一级。由一个御用文人,进入最高领导中枢,主持国政,其官运之好,其级别之高,是少有者。这也是许多读书识字,然而不得志,不发达,不得烟儿抽,一肚怨气,满腹牢骚的中国文人,既羡慕又嫉妒,既眼红又生气的原因。
《全唐诗》称上官仪的诗,承袭梁陈余绪,沿续江左风格,这也是初唐诗坛的总格局。而他的作品,“绮错婉媚”,典雅华腴,更出众人之上。严格地说,这位领衔文坛的诗人,形式上的完善至美,是足够的,内容上的沉重切实,就欠缺了。不过,话说回来,作为御用文学,只要好看,就不怕浮浅,只要好听,就不怕肉麻,只要应景,就不怕扯蛋,只要上口,就不怕空洞。一句话,只要主子满意,也就算得上是恪尽厥职了。而上官仪要稍高于同辈文人者,他,到底是个有学养,有涵养,有修养,有素养的高级文化人啊!
因此,同为御用文人,也是流品不一,爵禄不同,高下不等,亲疏有别的。这其中:
一等的,出理论,出思想,称为国士;
二等的,出主意,出韬略,称为谋士;
三等的,出笔杆,出文章,称为学士。
据史所载,他为人,丰采儒雅,风度优美,声名遐迩,口碑不凡,备受东都士人的尊重;他为文,格调华美,情味绮丽,丰满雅致,旨意超然,大为洛阳黎庶所敬仰。宋人计有功在《唐诗纪事》里,为我们描画这样一个动人场面:“高宗承贞观之后,天下无事,仪独持国政,尝凌晨入朝,巡洛水堤,步月徐辔,咏诗曰:‘脉脉广川流,驱马入长洲。鹊飞山月曙,蝉噪野风秋。’音韵清亮,群公望之,犹神仙焉。”因此,太宗、高宗两朝,上官仪一直为御用文人的首席写手,成就最大,声望最隆。说实在的,李世民这样一位英主,如此欣赏他,使用他,说明他非庸碌之辈。《全唐诗》特地写到这一点。“太宗每属文,遣仪视稿,私宴未尝不预。”看来,上官仪这样能在朝廷里立足,能在宫阙中出入,能在帝王左右出现,算得上李唐王朝天字第一号御用文人了。
在中国文学史上,真正在朝,直接被御用的文人,少之又少,绝大多数,连紫禁城的大门都进不去,更甭说想出现在帝王的视觉范围之中了。那些距离紫禁城十里八里,架望远镜也看不清楚,那些距离北京城隔省隔县,架天文镜也瞧不真切,诸如此类的自我感觉有毛病的文人,乱拍马屁,乱捧臭脚,乱表忠心,乱唱赞歌,乱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者,只是一心想被御用罢了。
说白了,就是幻想着皇帝打来电话,小车开到门外,一张大红请柬,恭请阁下进宫。金殿赐坐,引为上宾,成为经筵的侍讲,成为御用的笔杆;金榜留名,宠幸有加,成为穿黄马褂的作家,成为戴纱帽翅的诗人。从此,引导潮流,所向披靡,主宰文坛,领袖群伦;从此,荧屏露脸,媒体曝光,记者包围,网络追踪;从此,大众情人,风流倜傥,美女如云,追捧对象;从此,官方色彩,身价腾贵,帝王知己,无比荣光。
如果没有武则天,如果没有武则天非要嫁给李治,我们这位称得上御用文人之佼佼者,也许就会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平安降落,享受离休高干待遇,作一名唐朝诗歌协会的名誉会长,或者,作一名唐朝诗朗诵之友会的终身理事,策马洛水,漫步长堤,或吟诗,或长啸,那该是多么安逸的后半辈子呀!然而,御用文人的悲剧,第一,悲剧在身不由己上,第二,悲剧在不知进退上,第三,悲剧在不知自己吃几碗干饭上。你上官仪也不摸摸自己有几个脑袋,竟然要管李治和武则天的家务事,介入到宫廷斗争中去。这不是分明在找死么?
李世民有若干儿子,独这个李治智商低,体质弱,能力差,属于难当重任的阿斗型接班人。但帝王家最高权力转换过程中,精明能干者,因锋芒毕露而常遭淘汰,凡平庸无能者,倒因表现平平而得到青睐。这个没什么本事,却如他老子一样好色的李治,还在当储君的时候,就被堪称“人精”的武则天给摆平了。《资治通鉴》载:“上(即高宗李治)之为太子也,入侍太宗,见才人武氏而悦之。”这一“悦”,李治就被武则天玩弄于股掌之上,一直到死。
按照汉民族的伦理观,武则天既是太宗的遗孀,就不可能成为高宗的老婆。这种逆伦的行径,是非常悖谬的,荒唐的,不耻于人类的。不过,唐代李姓帝王,胡汉混血,蛮风犹存,还未完全进化到中原文明的礼教程度。仍旧秉承匈奴、鲜卑等游牧民族,那种父死妻由子娶,兄死妇归弟纳的恶俗。至于,叔侄共奸,姐妹互夫的乱伦,更是不一而足。因此,武则天从唐太宗的床上,转移到唐高宗的床上,为两代人献身,也许不认为有什么不妥。唐太宗李世民的哥哥李建成,弟弟李元吉,就曾经“蒸”过唐高祖李渊的爱妃。在古汉语中,“以下奸上曰‘蒸’”,李世民据此向其父告密,并随即发动了一次杀兄灭弟逼父的“玄武门之变”,夺得政权。所以,李治也好,王皇后也好,认为背着卧病在床的李世民,偷偷“蒸”一下武则天,无伤大雅。
“初,武后能屈身妨辱,奉顺上意,故上排群议而立之;及得志,专作威福,上欲有所为,动为后所制,上不胜其忿。有道士郭行真,出入禁中,尝为厌胜之术,宦者王伏胜发之。上大怒,密召西台侍郎、同东西台三品上官仪议之。仪因言:‘皇后专恣,海内所不与,请废之。’上意亦以为然,即命仪草诏。”
册封皇后的诏书,既然是上官草拟的,那么,废掉皇后的诏书,高宗自然要派上官来草拟。这个上官仪,作为御用文人,与我们后来理解的御用文人,有相同的地方,还有不同的地方。同的是这些人被御用的工具作用,不同的是上官仪还保留着更多的非御用的文人性情。第一,他无法拒绝高宗交办的这项案子。第二,上官仪虽御用文人可并不低三下四,虽体贴上意可并不无聊无耻,虽巴结讨好有之,但正直善良更有之。他旗帜鲜明地站在皇帝这一边反对皇后,而不是当骑墙派两边讨好。
上官说得干脆利落,那就把这个婆娘休了。高宗正在火头上,拍着御案说,朕也是这个意思。爱卿啊,你就起草这纸休书,送她回山西文水去。
武则天是何许人,能不布眼线于这个窝囊废的身边么?李治与上官还未密谋完,小报告早打过去了。“左右奔告于后,后遽诣上自诉。诏书犹在上所,上羞缩不忍,复待之如初;犹恐后怨怒,因绐之曰:‘我初无此心,皆上官仪教我。’”
我们这位大唐王朝第一御用文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这个怕老婆的家伙,尚未交锋,先竖白旗。尤其卑鄙可耻,出卖部属。这个废物皇帝背过脸去,厚颜无耻地嫁祸于人,就是这个上官教唆我,我才……我才……出此下策的呀!
武则天能放过这个背后给她下刀子的上官仪吗?“后于是使许敬宗诬奏仪、伏胜谋大逆。十二月,仪下狱,与其子庭芝、王伏胜皆死,籍没其家。”“自是上每视事,则后垂帘于后,政无大小,皆与闻之。天下大权,悉归中宫,黜陟、杀生,决于其口,天子拱手而已,中外谓之二圣。”(《资治通鉴》)
从此,发生了御用文人上官仪满门抄斩的悲剧以后,高宗李治基本上就是一个近似植物人的废物点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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