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琪《第二个家》：因为国语，反而折翼

以一个香港本土歌手来讲，第一次出版国语唱片的谢安琪，其国语的咬字发音，不仅在及格线之上，甚至还让歌迷小有惊喜，并替她生出一种早该当初的感慨。要知道即使是已经唱了二十多年国语歌的谭咏麟，到现在都还不能在歌曲里，将国语运用自如，而这也一直成为许多香港歌手的心病。如果单单是以国语咬字和发音这个标准来作为香港歌手国语专辑的好坏的话，那么谢安琪的这张《第二个家》，免不了是要搞一个盛大的庆功宴的。

　　但流行音乐作为一种普罗大众的艺术，它终究和其他严谨的艺术类型更接近于草根文化，即使是涉及语言方面的内容，更多的还是指文字本质上的精神和意蕴，而从来没有对咬字发音精准程度的强制标准。很难设想，如果在华语流行音乐的世界里，所有的歌手必须和DJ一样，只有通过普通话考级才能进棚入音、才能真正成为一个职业歌手的话，那你又让伍佰、罗大佑、陈升、周杰伦、崔健和陈楚生这些歌手，情何以堪。而如果这个群落中的大部分歌手都最终无缘华语流行音乐的历史，那又会失去多少精彩的细节和经典的回忆。

　　也正是因为如此，谢安琪这张国语专辑最引以为傲的部分，终究还是成就不了让这张专辑优秀的核心地位，一切还是得以音乐的内容说话，得以音乐与歌手的结合程度说话。当然，对于一个香港歌手来讲，还总难免多出一个环节，那就是还要与之前的粤语专辑作对比。

　　在事业上谋求新突破等等，常常是香港歌手进入国语市场的借口，但其中的实质，大家其实都心知肚明，如果不是为了获得更大的市场，为了获取更多的名利，又有哪位歌手愿意增加工作量，离开熟悉的环境，操起生疏的语言，去重起炉灶。当然，对于一位歌手来讲，追求名利本身无可厚非，甚至于名利还是评价一个歌手在音乐事业上是否取得最成功的最过硬标准。对于香港歌手进军国语市场而言，最关键的其实还是在追求利益这个大方向的同时，怎样才能保留自己的本港性格，又能在一个全新的语境里，塑造出一个完全不同的自己。

　　而随着歌迷水准的提高，香港歌手发行国语唱片的制作习惯，也已经开始向早期的将粤语歌简单地填写上国语后就放到国语市场，慢慢变得入乡随俗。以陈奕迅等现在为数不多的香港歌手近期的国语唱片为例，台湾班底的出现，也彻底将香港歌手融入到完完全全的台湾流行音乐环境里。虽然声音和名字还是自己的，还是属于香港乐坛的，但音乐的灵魂实际上已经完完全全的台化了。虽然这种做法，看起来要比粤语经典翻国语更不商业化，也因为全新的制作而更有音乐的诚意。但这种制作手法所带来的缺点，则是容易让香港歌手出现音乐风格上的分裂。有时候，也会因为差异过大的音乐语境，而出现把握上的不适应。就连像陈奕迅这样的歌神，都会有在《上五楼的快活》里经不住林玮哲折腾的时候，又何况其他资历稍弱的香港歌手。

　　就在谢安琪进军国语市场不久，同样也是出道多年一直只在香港发展的何韵诗，同样发行了她入行以来的首张国语专辑。将自己当成一个国语市场新人的立足点定位，也让她在抛开所谓天后之类的称谓后，能够在心态上更轻装上阵。而陈奂仁和英师傅这些香港班底为主、台湾音乐班底为辅的制作分配，也让她的首张国语专辑《无名·诗》，能够在保持原汁原味的基础上，稍稍带来语境变化和合作音乐人变化之后的小新鲜。也可以称得上是香港歌手出版国语唱片的范例之作，歌迷等那么多年，等得也值得。

　　而谢安琪的《第二个家》，其实寓意同样是好的，希望能在国语市场按第二个家，这样就可以像许多在内地和香港都有事业、持双程证的港人一样，能够穿梭于两岸三地之间，在获得更多认可的同时，也获得更大的市场回报。

　　不过，谢安琪这次的进军国语市场，首先还是定位的失误。由于是首先立足香港天后进军国语市场这样的定位，也使得这张专辑不如何韵诗的《无名·诗》那样，因为低调而务实。而吞后范儿带来的后果，就是按照天王天后的操作按部就班的进行工作，其结果只能是无个性的、纯主流化的。从中也可以看出，天王天后神马的，真是浮云，对于一个歌手来讲，最重要的还是时时谨记才是使你成为天王天后的因素。对于谢安琪来讲，让她大红大紫的是一曲《喜帖街》，而让她的拥趸之所以拥趸她的原因，则是因为她作品中时常出现的香港社会话题、时事探讨和反省，让她以流行歌手的身份，传递出一种草根的力量。也可以说，她既是香港乐坛的草根天后，也是作品内容最深刻最自省的一位天后。这其实也是她获得香港杰青却要比杨千嬅更少争议的原因。如果单论娱乐圈的影响力和资历，应该是谢安琪有更多争议才是。

　　而丢了粤语语境对于香港歌迷的心有灵犀，进入国语市场的谢安琪，却仅仅只是融入一个最为主流的音乐体系，将自己的所有特点抛开，俨然变成了一种发声工具。整张专辑和大部分台湾歌手专辑根本毫无区别的情歌主题，遣词造句，也让谢安琪慢慢就模糊成为了王安琪、李安琪、郑安琪和杨安琪。但偏偏就不是那个记忆中唱《年度之歌》和《喜帖街》的谢安琪。在被主流国语音乐体系同化的同时，由于没有了音乐中一直以来的尖锐和回味，谢安琪至少在音乐上，也没了她存在于国语市场的价值。

　　与此同时，由于多年以来的搭档周博贤的接近于被抛弃，而由徐佳莹、苏打绿、深白色这些纯台湾音乐人集体护航，一者是少了一种音乐风格上的独特棱角，以及多年合作下来的默契感。二者那种多元化的制作和创作模式，也让谢安琪在各种不同的创作中，只能疲于应付，从而很难从一个角度将专辑融合成一个高度的整体。因此，《第二个家》只能在这种情况下成为一种谢安琪独唱的拼盘K歌专辑。

　　虽然，在方大同创作的《脆弱》、徐佳莹创作的《第二个家》里，谢安琪同样显示出她作为草根歌手之外的唱功。而且在一个相对并不擅长的国语语境里，同样能够处理出不亚于粤语演绎的细节效果。但没有了草根的力量，也等于将她在粤语歌坛里既有唱功又很草根的又翼人为剪去了一翼。前者是底气，后者是个性。《第二个家》失去的正是后者。

这是什么东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