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碧海蓝天 于 2011-2-27 00:33 编辑
“体制内”生存
“读书时,我的理想是改变教育,硕士毕业论文题目是《李大钊的公民教育思想》,现在,我连自己都分析不了。”
每年回家过年,赵鑫杰尽可能的低调,不出门,也不串门。他所在的中直机关尽管在权力序列中排名靠后,但是家乡亲友只认定他是“中央下来的干部”,登门托他办事的人一度络绎不绝。
国家实权部门是李鸿君过去四年始终坚定的国考目标,尽管考中的概率仅为千分之一。“考入一般的政府部门,大多是为了在‘体制内’过安稳生活,但一心想进实权部门的,肯定还有些其他想法,”他停顿了一会,“坦白说,就是求贵。”
备考期间,李鸿君在家乡开煤矿的老板亲友听闻他的理想后,立即打电话问他“需要多少钱打点,多少都成”。当然这是很不靠谱的想法,国考的透明公正也是逾百万人报考的原因之一。
“但公务员头上的权力光环,不得不说,很有魅力。”李鸿君说。
这个不太能摆上台面说的诱惑是黄丘伟连考五年国考的直接原因。从厦门大学硕士研究生毕业后,黄丘伟进入了北京一家事业单位。在家务农的父母问,我们以后再被人欺负,你的单位能管吗? 黄丘伟说不能,父母沉默了一会说,那你能不能调到能说得上话的单位?
李乐目前就职于北方某实权部门,2007年四川大学研究生毕业时,他是年级的就业明星,刚进单位时,他仍处在不可抑制的膨胀期,尽管只是一名普通职员,但求他办事的人络绎不绝,且态度谦卑。
这种优越感与女朋友在考虑买房问题上终于消停。李乐眼下月入4000元左右,除了5元一顿的食堂餐,单位自留地低价供应的有机蔬菜,洗衣券及年终多发一个月基本工资外,没有其他福利,房子据说也“希望渺茫”。并且,李乐入职那年,正好赶上“阳光工资”开始严格执行,之前名目繁多的补贴都被取消了。
这意味着在这座城市,他得不吃不喝工作五十年才能买到一套100平米左右的房子,这还是按照当前的房价折算的。在福利房越来越稀少的现实面前,这是中国基层公务员集体面临的问题。
女友建议跳槽,换座“便宜点”的城市过小日子,李乐坚决不同意。
“一是虽然收入不高,但每天总有那么多人来求我办事,一旦出了体制,就得变成我去求别人。我接受不了,”他说,“二是…坦白说,我每天的工作就是重复同一套工序,我没有其他的技能。”
放弃留英机会,入职南方电网后,曹亮也陷入了被“机械化”的焦虑当中。作为一名北大硕士研究生,他日常工作就是整理材料、文件,年尾最繁忙,因为要赶各种年终总结。
最近,他正在制定一个员工辅导计划,让在变电站看护设备的同事不那么无聊,比如,申请在他们的办公室添置音响,每周为他们安排一场打篮球与羽毛球,而这些员工同样毕业于武汉大学、华中科技大学、华北电力大学等名校。
“读书时,我的理想是改变教育,硕士毕业论文题目是《李大钊的公民教育思想》,”他说,“现在,我连自己都分析不了。”
曹亮生于1984年,在他2010年毕业这年,绝大多数80后正式告别校园。在“国进民退”趋势刺激下形成的这一重返“体制内”大潮中,曾经贴在他们身上诸如“独立”“个性”“自我”的标签,开始显得不那么再具有说服力与概括力。
他们其实与任何年代生于中国的人一样——很少有机会进行自我分析,一套实用主义的思想系统深入头脑,很少具有独立的价值与意义,总是丛属于某种社会标准。
眼下对体制所带来的安稳的向往与自觉维护,在这一代年轻精英阶层里已然并还将持续深入人心。
吴晓丹终于如愿以偿考入深圳市某机关单位,眼下的工作是给单位写宣传稿与新闻通稿。她开始越来越抵触与少数还在体制外混的同学在网上聊天,稍一深入就不欢而散。
“为什么总是在批评? 为什么总要去反思?”她反问道,“难道就不能重点看主流、光明的一面吗?”
总体上,吴晓丹是个平和的人,每天在平和的单位里按模版完成平和的通稿,她总习惯性地吞服四粒维生素,这是单位发的福利。瓶子里的药丸一天天少下去,是这位中文系硕士研究生眼下日常生活中少数还存在变数的细节之一。
而已经连续参加八次国考的沈娜,仍在准备今年11月参加第九次考试。根据最新规定,从明年起,中央和省级以上机关录用公务员,除部分特殊职位,均从具有两年以上基层工作经历的人员中考录。
这意味着沈娜的竞争对手将骤减近百万应届毕业生,同时也意味着失去国考机会的应届毕业生们,将以赴汤蹈火的热情与毅力,更猛烈地涌向央企的怀抱。
(应采访对象要求,文中名字皆为化名)(雷磊、李顺对本文亦有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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