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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母亲 [打印本页]

作者: 瓜蔓生 时间: 2012-5-24 16:38
标题: 母亲
　　母亲得了重病。
　　儿子要送母亲到离家一百多里的有名的大医院去看病。原来在市医院做了CT，医生们不能确诊肺部的这块肿瘤是良性还是恶性，建议她转大医院治疗。儿子已隐隐约约感觉到不妙，但她不好说也不能说。对母亲说，走，到大医院看，准头高，容易好。听说离那大医院不远就是一风景区，看好了病我们也去逛逛，潇酒走一回。他故意说得很轻松。
　　临行前，母亲到屋后打扫了一下猪圈，割了满满一篮羊草，在孙子书房门前站了半天，这才回到自己的房间。她换上干净的蓝布大褂，黑裤子，对着镜子仔细地梳头。镜中的她还不算老，因为才六十多岁，看着镜中一丝不乱的黑发，她欣慰地笑了。
　　到了医院，挂号，交押金，检查。医生悄悄地对儿子说，从检查结果看，情况不太好，已开始扩散了，是做手术还是保守治疗，你考虑。儿子吃了一惊，回病房笑着对母亲说，没事儿，老胃病，慢慢治，我先回去有点事，这两天就来，让英子陪你。英子是她儿媳。
　　想起父亲早逝，母亲吃了很多苦，儿子决心要不惜一切代价为母亲治好病。记得小时候，父亲因病去世，母子相依为命。有一天早晨上学前，他已起身了，准备吃早饭上学，但发现母亲还睡在床上没起身。平常每天母亲都起得很早，今天怎不起身啊。一摸母亲的额头，滚烫滚烫的，儿子吓得哭了起来，不知怎么办才好。“大刚，哭什么。男子汉大丈夫，为人腰杆儿要硬硬的，遇到这一点事儿就怕了，没出息！”母亲硬是爬起身，起来为他煮了早饭。
　　儿子回到家，卖猪，卖羊，卖粮食，凑钱为母亲治病。这天晚上刚回到家，就见一人已站在他家门前候着他。儿子一看，是小时候的伙伴，朋友李仁富。李仁富这几年因承包村里的机械厂，发了。有人估计他的流动资产加上固定资产不少于一千万元。“听说伯母住院了，本应早点来看看的，来迟了，请老兄原谅。”李仁富说着从黑色手提包中掏出一个鼓鼓的牛皮纸信封：“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五万元钱，给伯母治病。”说着就把信封塞到王大刚手里。“不要。不要。”大刚连忙推辞。李仁富从小也是个穷孩子，早死了妈，跟着一单身父亲过，也不容易。小时常到大刚家玩。大刚母亲见他衣服破了，鞋子破了，就替他缝缝补补，家里有点什么好吃的，过年过节省下的一点饼啊糕啊的也拿给他吃，尽管她们娘儿俩有时也吃不饱。可以说，王大刚母亲把仁富也当成自己的儿子。“你看，你。我知道，尽管你当村干部，一年到头也没几个钱。伯母的病总归要看——这样，这钱你先拿去给伯母治病，就算我借给你的好了。”王大刚一想不妥，再想推辞时，李仁富已站起身，走出门外了。王大刚看看暮色中仁富远去的身影，点点头，又摇摇头。心想，将来一定得把这钱还上。
　　儿子走后，趁英子上街买毛巾牙膏等日用品时，母亲却独自一人从医院乘车回到家。因为她听同室病友说，这是一家专治恶性肿瘤的医院，看看那些化疗后脱发的病人，便立刻明白自己得了什么病。
　　“妈，你怎么回来了？”“我不看。”儿子估计她知道自己得什么病了，便劝她：“不要紧的。”即使是肿瘤，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看好了”，他一连举了几个得了这种病还活了十几、二十几年的人的例子，坚持要把母亲送回医院看。说实话，就这样放手不看，母亲内心深处也有些不甘。离家再走时，村里许多人因为母亲人缘好，有拎着鸡蛋的，有买了红枣枸杞蜂蜜等补品来看她的，说着宽她心的话，送母亲上了汽车。
　　在医院又住了几十天，针也打了，药也吃了，母亲隐隐约约感到自己突然不行了，受不得一点风寒，免疫力大幅下降。睡在病床上，她眼前闪过那些送东西的邻居的影子。有些人平时和他家并无人情往来，为什么都借口送礼物来，还不是因为她儿子是村干部吗？她特别记得有一天半夜，听媳妇在房里低低的对儿子说，你借了仁富这么多钱，什么时候还得清？她儿子一定是不肯儿媳妇说这事，支吾说不要紧，不还没事的……她吃了一惊。事后问儿媳，媳妇一口咬定没这回事，并且劝慰婆婆，说家里有钱。还细数前些日子卖猪子卖了多少钱，卖羊卖了多少钱，卖粮食又卖了多少钱。春天我家不是养了四五张纸的蚕，卖茧一下子就卖了八九千元钱。婆婆，你放心，我们有钱，用不着借别人家钱看病……可母亲越听越不是滋味。听别的病友说，在这儿看病，不谈打针吃药，单住院费一天就要花费不少哩。辛辛苦苦靠两只手攒来的钱经得住几折腾？
　　想前想后，想想儿子为难的样子，想想孙子快高中毕业要考大学，又想想自己这病明明看也白看，她不敢想下去，因此固执地不愿做手术，也不愿化疗，瞒着照看她的英子，又一次偷偷地一个人乘车回到家。
　　回家后，母亲镇定地对儿子说：“儿啊，我知道你孝顺，我也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人过千年也是死，这病花多少钱也看不好，不看了。儿啊，万万不能因为替我治病，用子孙钱，特别是用别人的钱。——那样，我是于心不安的。”
　　几天后，母亲脱下自己的一枚戒指，坚持请送礼给她的左邻右舍，包括李仁富来聚一次餐。聚餐的菜肴在乡间还算是比较丰盛的，就设在自家门前水泥场上。会餐前，母亲精神特别好，她微笑合掌表示谢谢大家。除了请众邻居聚餐，她还让儿子为每家准备了一份礼物，同时把李仁富喊到面前来：“谢谢你，孩子。谢谢你的爱心，谢谢你对我的关心。今天，你如果真的关心我，听我的话，就把这钱拿回去——我们村要办的好事还多着呢，是不是？”他见仁富把钱拿回去了，笑笑，点点头。
　　临终前，母亲颤抖着拉住儿子的手断断续续地说：“清白，清白，清……白。”儿子重重地点点头，泪水止不住沿着两颊流了下来。
　　儿子是村里的支部书记。
　　一年后，村里主要干道上一座崭新的水泥大桥代替了原来的砖桥。这是由李仁富等几个大户捐资建造的。水泥桥正中的石板上端端正正镌刻着两个篆字“清流”，用来默默地纪念母亲。

作者: 温柔真的像梦境 时间: 2012-5-24 23:10
写得很感人　　　　　　　　　　　　　　

作者: 兰花洁净 时间: 2012-5-25 05:30
伟大的母亲　　　　　　　　　　　　　　

作者: 我的小狗叫扩费 时间: 2012-5-25 11:59
很感人，塑造了一位伟大的母亲，用笔下母亲的一生来警示世人一个问题：相爱不能在一起。

作者: 疯狂的救世猪 时间: 2012-5-25 18:22
人生啊，就是这样子，呵呵

作者: 金曲獎天后 时间: 2012-5-26 01:12
孝顺的儿子　　　　　　　　　　　　　　

作者: Doris 时间: 2013-11-7 02:30
学习了，不错，讲的太有道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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